“森茉莉同學，是嗎？”

漂浮著空調風與細碎塵埃的辦公室內，五條悟拿起茶幾上的個人資料隨意掃了眼。

“是的，初次見面，五條老師。”

坐在對面軟皮沙發上的少女一身高專定制校服，純黑色套裙束出一把細腰，下面是一雙黑色絲襪包裹的漂亮長腿，稍稍並攏傾斜著，腳踩一雙深棕色的低跟小皮鞋。

上身背薄而挺，肩膀平正，不讓人感到隨便、又不過於嚴肅的嫻靜坐姿，乍眼一看便是那種教養良好的大家小姐。

…確實不是普通人家呢，還沒正式入學就已經提前把校服定制好的，一般人做不到吧？

五條悟饒有趣味地想道。

哦，身後甚至還帶了兩個黑西裝保鏢：）

五條悟翹著二郎腿，目光落在少女洋娃娃一般精致如畫的面容上，笑瞇瞇問道：“你說，你想來咒術高專念書？”

少女甜甜回答：“是的，我要來貴校念書，很高興能見到傳說中的五條老師！”

不論是客套還是真崇拜看上去都毫不做作，五條悟的重點卻放在了她前一句話上。

——她說“要來”念書，而不是“想來”。

說得就仿佛她成為學校一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一樣。

咒術高專原來是人說來就來的嗎！

五條悟大呼過癮。

作為咒術界僅有的四名特級咒術師之一，五條悟又被稱作“最強”，之所以來到高專當教師，自然是為了培養未來優秀術師，以凈化那些腐朽的“高層”。

但很明顯，這個叫森茉莉的少女，就是通過拉攏高層進來的。

因為她，根本沒有咒力。

“我能問問，你來高專的目的是什麽嗎？”五條悟笑得和藹可親。

少女答得理所當然：“我要成為咒術師。”

——完全沒毛病，又哪裏都是毛病。

“森同學知道咒術師是幹什麽的嗎？”

少女答：“由人類溢出的負面感情化成的詛咒，會危害人類性命，咒術師是專門祓除它們，保護人類與和平的偉大職業。”

——教科書一般的回答。

五條悟耐心極佳：“那森同學知道什麽樣的人才能成為咒術師嗎？”

“自然是強大的人。”少女精致的眉眼徐徐展開，“我在學校測驗中一直維持著80以上的偏差值，擁有普通人沒有的異能力，夜蛾校長的入學測驗我也順利通過啦。”

五條悟點頭：“嗯嗯，這些在你的個人資料上都有寫哦。”

少女雙手並攏，笑容明媚：“東京咒術高專是全國僅有的兩家咒術教育機構之一，師資力量強大，我相信在這裏付出努力，便能成為為校爭光的優秀咒術師！”

“說的是呢！”五條悟哈哈大笑了幾聲，然後笑容突然消失，“但是——”

他毫無預兆地忽然從沙發上離開幾分，頎長的身子稍稍靠近少女面前。

“雖然很遺憾，但恕我直言……”

烏漆麻黑的眼罩直對著少女的眼睛。

“森茉莉同學你，無法成為咒術師哦。”

“……”

森茉莉維持的甜美微笑有些許崩盤的趨勢。

……不愧是傳說中的五條悟啊，說話靠學生這麽近就算了，居然能如此直白。

她強忍著把茶幾上的水杯潑他臉上的沖動，不動聲色後仰幾分拉開距離，擡手撥了一下自己的長卷發，像是開玩笑道：“五條老師真是說笑啦，一般的老師不都會鼓勵學生嘛？五條老師這樣優秀的教師，怎麽還打擊新同學的自信呢？”

“不是打擊自信，而是事實哦。”五條悟不為所動，大咧咧地往後靠向沙發椅背，一副說一不二的架勢，“你沒有咒力，是看不見詛咒的，更別提祓除了。你的誠意很讓我感動，可很遺憾。優秀的教師是應該鼓勵學生，但更應該教學生看清事實。”

“禪院真希。”森茉莉突兀地曝出了一個名字，紺碧色的大眼睛裏浮現某種氣勢，“禪院家作為咒術禦三家之一，他們的長女便沒有咒力，需戴專門的能看到詛咒的眼鏡，用咒具戰鬥。”

說著，她的笑容信誓旦旦：“同款眼鏡我已經定制好啦，包括咒具也是，有好幾種供我挑選呢。”

“……”哇哦。

五條悟這有點沒想到。

看來入學前的各種準備工作都做得很充分呢。

該說…不愧是威懾四方的黑手黨首領的千金麽？五條悟的目光再次瞥向茶幾上放的那份個人資料上。

監護人森鷗外——港口黑手黨的現任Boss，雖然上面寫的職業是私人醫生，但五條大佬混跡江湖多年，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幾乎統領一座城市的組織。

五條悟對於黑手黨說不上厭惡，但絕對談不上喜歡，那種利益至上、游走在灰色地帶的家夥呢，有些方面和那些討厭的“高層”一樣腐朽。

咒力裝置？咒具？這種不為人知的珍貴道具都能搞到手，也就那些經常幹走/私生意的黑手黨做得到了。

少女見他出現了空檔，於是趁熱打鐵地讓身旁站著的保鏢拿出了一盒包裝華麗的特產，推到了茶幾上：“這是我準備的一點小禮物，聽說五條老師喜歡這家喜久福，特意帶來略表心意，各種口味都有，還望老師以後多多照顧多多指點。”

五條悟：“……”

好家夥，果然連他的喜好都調查了個清清楚楚呢。

雖然這份“禮物”他並不排斥且很合心意就是了==

森茉莉觀察著五條悟下半張臉每分每毫的變化，不敢有一點懈怠。

作為黑手黨Boss的女兒，她經常目睹父親是如何跟人打交道的。

這個世界並行著兩條規則，一條是明面上的法律和道德叫做明規則，一條是私底下的辦事方法叫做潛規則。

只有在兩條規則都符合的情況下，一件事情才能辦好。

入學高專是森茉莉十六年人生中做的第一個重大決定，不容許出現一點差錯。

她知道五條悟在高專、乃至整個咒術界的地位。好不容易讓老爸托關系拉攏了這破學校的高層領導，讓校長同意她入學，就等這個一年級負責人點頭了！

馬上……就能和那個人在同一個地方生活了！

絕對、絕對不容許任何差錯！

……

結果五條悟大嘆一聲，回了她一個“No”。

“不合格不合格～”他百無聊賴從沙發上站起，打著哈欠就往門外走，“我之後還有課，你早點回家吧！”

森茉莉氣得咬牙，哪能讓他就這麽走掉，“唰”地一下站起身，坐太久腿麻導致差點沒站穩還好被保鏢扶住，她快速理理裙子，踩著小高跟“噠噠噠噠”便追了上去。

“五條老師！我們現在是要去寢室參觀嘛？”

“不，我幹活，你回家。”

“可是禮您都收了呢！”

“禮物不收多浪費啊！”

五條悟提著小禮盒笑得厚顏無恥，一米九的大高個，一點都沒有為了照顧少女而放慢步伐，森茉莉近乎小跑才能追上他：“五條老師，但凡您能說點實際的理由，也不至於糾結至此。”

“emmm光是動機就很不充分呢～”

“難道想成為咒術師保護人類這一點還不夠嗎？”難道想追逐喜歡的人這點還不充分嗎==

“咒術師的工作很危險哦，會死人的。”

“我會努力不讓自己和同伴死掉的！”

“你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執著呢？”

“老師您不覺得我不當咒術師是整個咒術界的損失嗎？”

“……那我還得替日本咒術界謝謝你了？”五條悟好笑地搖頭，“再說今年的一年級已經滿員了～”

森茉莉心說你就騙鬼吧，面上笑靨如花：“我聽說上屆一年級就有四位前輩呢！”

五條悟裝作沒聽見。

森茉莉：“這屆一年級我聽說有另外三位同學？能和他們做同窗，真是令人期待！”

五條悟聾了。

“咒術高專是推薦制度吧？理事長和校長先生都已經同意我入學了呢！按理說我已經是高專的一員了，不論您同不同意！”

森茉莉一路跟著五條悟出了樓，外頭是五月明媚的陽光，空氣被曬裂成的細小碎晶灑在身周，嬌美的金發少女跟在高大的男人身後，一路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。

越往校門走，男人的步伐沒有減慢，可陽光卻忽然變得虛弱了。

森茉莉嘴上的不依不饒在看到從校門口走來的幾個身影時，被突兀按下了暫停鍵。

來者有一男一女一熊貓，身著高專的學生制服。

“喲！真希，胖達，棘，回來啦？”

五條悟率先跟學生打招呼，同時發現跟在身後的少女突然停下了。

“五條老師？是新同學嗎？”走在前的禪院真希打了個招呼，順路看了金發少女一眼。

“嗯嗯，之後再說，你們快去校長那匯報吧～”五條悟說。

而森茉莉

森茉莉站在原地安靜如雞。

在三人組從身邊經過的時候，她的目光對上走在中間的、被高領遮住半張臉的銀發少年同樣望過來的視線。

那一刻她感覺虛弱的日光重新翻滾起來，海嘯般席卷整個世界。

蟬鳴異常喧鬧，把天地叫得很窄很窄。

呼吸紊亂，手心出汗，心跳找不到安放之處。

是他…

是學長啊……

是她千裏迢迢來到這的信仰啊！

……

然而只是短暫的一瞥，少年收回了視線，和另外二人漸漸走遠。

森茉莉丟了魂似的，一直忘神地目送著那個少年的背影，內心翻江倒海，煙花亂竄，壯觀得很。

裙擺被緊緊攥在手裏，臉突然竄紅得厲害，目光一直粘著少年遲遲不肯移開……

少女的這些反應都被五條悟收入眼裏。

先前一直維持著那般優雅強勢的大小姐形象，眼下卻像被一下子奪了魂一樣？

嗯…原來如此啊！

“森同學。”五條悟忽然喚她。

森茉莉一個激靈回神，有些慌亂地對上了他別有深意的笑容。

…糟糕！

“森同學來高專的真正目的，到底是什麽呢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會是因為某個人吧？”

“！！！”森茉莉瞳孔劇縮。

要暴露了？？

“合格啦！”五條悟歡快地朝她一拍掌。

“……？”

森茉莉懵了一下，沒反應過來。

五條悟：“歡迎來到咒術高專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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